各位嘉宾、设计师朋友，非常高兴能够来参加河北国际工业设计周，我昨天12点从杭州出发到雄安的时候已经是晚上8点多了，雄安还是太远了，但是雄安又很近，雄安在我们每个中国人的心目当中，未来之城好像都在我们心中，在未来的中心。但是雄安又很远，我昨天花了八个小时。这让我想起刚才封主任说的我们如何在一起？

工业设计周原来我们大家都认为它只是讨论工业设计，但是我觉得这一届雄安国际工业设计周的主题非常有意思，它提出了一个乌托邦和异托邦的问题，把我们这次论坛的触觉延伸到城市规划、未来城市建设，我觉得这正是工业设计的概念有了一个新发展。大家都知道国际工业设计组织已经修改了工业设计的定义，将工业设计的定义延伸到整个人类的生活，所以我是奔着咱们这一次的主题来跟大家报告一下我最近关注的两个人，这两个人真是非常适合我们这一次的论坛主题，一个是杭稺英一个是鲍立克，一个中国人，一个英国人，但是两个人都生活在上海，都曾经为中国最重要的城市上海做过文化上的贡献。他们俩的故事可能对于我们雄安建设未来之城，对于我们思考中国城市未来的图景可能会有非常有意思的可以借鉴的地方。

关于异托邦，对于这个名词没有涉猎的朋友千万不要认为它是一个坏名词，它是一个好名词，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甚至比乌托邦更好，因为乌托邦的出现是因为我们没有实现，但是我们理想着能够实现。异托邦恰恰是我们已经存在的，福柯当年提出异托邦这个词实际上设计情况非常复杂，但是就我们城市规划或者城市未来建设空间来说它是我们每一个中国城市建设，或者世界建设城市的建设者在已经建好的城市空间折射出来我们内心的一种期待、一种重组、一种映照。我可以做一个最通俗的解释比如说百货商场，百货商场的商品来自于不同的产业制造，但是它放在百货商场这个空间是按照我们人类对于人的消费生活场景想象、规划、理想而进行的重组，比如说妇女、儿童、运动、奢侈品、时尚、香水等等，这构成了我们对于当代生活的一种意见、一种态度。这种折射是非常典型的，日常生活领域里面的异托邦。

历史的经验有的时候可能会给我们带来一些启示，我带大家稍微快速的回顾一下黄金十年，1927到1937年。所谓的黄金十年历史深处里面我们看看，国民政府当时短暂的统一了中国，当然也以残酷的迫害共产党为代表。在短暂统一中国以后开始了所谓的建设十年计划，其中最重要的一个措施就是上海的建设。上海的建设大约在1928到1929年之间进行，因为当时的国民政府虽然定都南京，但是意识到上海在整个中国，整个东亚，以及在全世界发展当中的核心作用，所以非常希望上海集中国的经济、产业、文化能够在东亚形成一个中国力量的一种核心。

但是当时很遗憾，上海市以租界为核心的这样一个情形，我们都知道1840年鸦片战争开始以后上海被割让成为西方贸易开放的港口，西方人在上海开始了建设殖民地，同时中国的农村上海县成为这些殖民地劳务输出或者是第三方产业服务的这么一个组织。所以在当年辛亥革命以后的上海形成了一个非常畸形的状况，殖民地高高在上，在它的核心地带高度繁荣，而我们中国人生活在一个环境非常恶劣，非常困苦的边缘地带。

左手这张图就是当时上海的现状，右手那张图最上面的新市区就是民国政府准备推进大上海计划一个非常重要的核心。他们希望通过新市区的建设把租界和上海县统一起来，统一成为以中国人管理为核心的破除租界势力一统天下的局面，而这个局面要靠规划和建设来实现。

大上海计划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出来，具体的我就不说了，我们可以快速的浏览后面一些图。在这里我跟大家提出一个人董大酉，今天依然还在流行的民国式建筑另有其人，比如说梁思成、吕颜之（音），但是我们回到历史可以看到真正民国式建筑的奠基者是董大酉，他也是从美国回来的，接受了现代主义建筑观教育这么一个最重要的设计师，他是一个被历史遗忘的，也参加了后来的南京首都计划，但是我想建筑界的很多同仁应该清楚的二十世纪非常重要的一位设计师。

大上海计划情况非常庞大，从城市建设规划到分区、码头、道路等等都做了一个系统。具体的情况我想如果在座有兴趣的朋友可以进一步去了解，这里因为时间关系不重复了。我们可以看到在大上海计划里面中国式的以政府为核心的区域规划逐渐成型，但是也充分考虑到中国城市营建的传统，城市的生活，公民的娱乐，政府机构办公的有效性等等都做了非常详尽的考虑。大上海计划里面的新区基本是十字型的，沿着十字型展开，这是当年新区核心的规划图，中间高高的就是孙中山头像，在城市的中心地带有三民五权作为一个纵线，世界路和大同路作为一个横轴王国，体育场、五角场、远东运动场等等，构成了当时世界近现代非常重要的城市规划理念。这是董大酉设计的当年上海市政府，在今天上海体育学院的主楼，这个屋顶是最早民国式的一个完善制作，这是当时设计的航空协会会址以及当时的博物馆。

董大酉为上海图书馆做的手稿以及最后成型的上海市图书馆也就是今天的杨浦图书馆，这些建筑都还在。董大酉又是一个接受过现代主义教育的人，旁边是他的自宅设计，在当年是欧美现代主义建筑非常典型的风格，这是当时完整的上海大都市计划的整体计划。如果按照当年的计划完整建设，而不是由于后来1937年日本的侵略而中断，我想今天的闸北区应该会比过去更加完善。

这是一个梦幻式的场景，在所谓的民国黄金十年构成了上海非常迷幻的东方大都市的一种场景。在这个场景里面，因为当时国民党推进了新生活运动，所以产生了某一个程度跟过去不一样的气象。当时的妇女我们从她们的精神面貌也可以看出来，我们都非常熟悉左手这张照片，最边上的是林徽因，当时我们的妇女也曾经有过这样的一种精神面貌。就在这个时期两个人，杭稺英是中国非常著名的月份牌艺术家，他在二十到三十年代、四十年代做了大量的月份牌作品，以至于我们最近的五六年很多年轻的朋友们都很惊讶，就在那个年代八九十年前，杭稺英为什么能够创作出那么摩登的作品，那么好的作品，那么有意思的作品。这个人没有经过美术学院，不是科班出身，完全是一个中国画家，他为什么能够画出这些作品，我想可能这正是我们回应了乌托邦和异托邦这个命题。

而鲍立克是什么人呢？鲍立克是世界著名的现代设计创始学校包豪斯他的第一任校长格罗皮乌斯的合伙人，他曾经做过格罗皮乌斯的助手。1933年包豪斯被纳粹德国解散以后，鲍立克流亡到了中国，在中国参与了大上海计划，他参与的大上海计划有意思的是什么地方呢？他一直在坚持，因为到了后期抗战爆发已经没有办法做建设了，他一直坚持做计划，最后由鲍立克主持的大上海计划做好以后把它完整的在1949年交给中华人民共和国上海市第一任市长陈毅，陈毅非常珍惜的把它留下来了。改革开放以后某一种意义上上海的城市建设是借鉴和发展了当年的大上海计划。

这是杭稺英当年的结婚照，可以看到他所处的生活环境和丝带创作之间的关系。杭稺英这是当年创作的月份牌，月份牌上是一种商业文化推广的图像。左手这张当年在杭稺英之前中国人画妇女都是那么画的，画的都是很纤弱很概念小脚的中国女性形象。杭稺英我们不可能说横空出世，他从一个传统社会进入了现代社会，这两张图是杭稺英从传统走过来，但是这两张图隐含着中国画家的立场，这两张图都是为了反映反抗抗议日本的侵略而画的，这是著名的抗金名将梁红玉，那是花木兰。那个时候我们知道上海已经被日军占领了，在绘画上杭稺英自学成才，但是他的老师是当年土山湾画馆的孤儿，他接受了西方教育，但是他同时又接受了中国民间画法的传统教育，这是他的作品。这是当时在法国流行的装饰艺术运动和新艺术运动的著名画家的作品。这也是当时新艺术运动的著名画家穆夏的作品。我们可以知道在当时上海完全本土的画家，在风格上也非常多吸收了西方当时同时期的艺术家影响。

我们可以看看在杭稺英笔下所反映的当年那个年代的新生活，当然我们不能否认这样的新生活在苦难的旧中国绝对是极少数，但是这样的一种图景能够为一个平民出身的画家表达出来，并且通过月份牌这种商业流通，能够为当时非常多的中国人，哪怕是生活在乡下的中国人所珍惜，所拿过来，所欣赏，这表明了一种什么呢？

杭稺英在商业广告推广里面也充分考虑到中国因素，这是他推广的啤酒画的李太白，李太白边上放的是一瓶啤酒。局部我们可以看到国货运动，当时是中国有良心的艺术家和企业家都非常强调推广，杭稺英当年曾经给英美烟草公司做设计，后来他离开了，主要是给国货做设计。

这是我前面所说的不可否认那个时候的上海已经进入了相对来说的全球化，这是杭稺英当年的设计。这里有意思的是左手这张是杭稺英当年画的小朋友，而右手那张是杭稺英工作室的画师进入解放以后，五十年代为了表达新生活而画的作品。所以我们可以看到这一代的画家无论是关注妇女生活、儿童生活，由于社会和时间差他们都产生了非常鲜明的变化。在座的设计朋友都很清楚，这是包豪斯的钢管椅，二十年代末三十年代处刚刚出现马上就流传到上海了，成为上海的一种时尚。而且这种钢管椅同时在中国的国货目录里面也有出现。这是杭稺英的夫人，作为一个模特，这是那个时代女性的形象和气质作为艺术的表达。我们可以看到他笔下妇女的生活，妇女和儿童之间的关系，这一切都是辛亥革命之前所没有的。

当时的新生活运动也破除了一些旧的畸形而产生了一些新的生活形态，虽然某些方面仍然不可避免的崇洋，但是从设计的意义上来说，功能的意义上来说，西方的设计都是在那个时候潜移默化进入到中国的生活。这是杭稺英作者本人和他的夫人，那是杭稺英的最后一张画《霸王别姬》画完那张画他就脑溢血死亡了，大概是1947年。

某种意义上来说艺术家的作品往往是这个时代的缩影也是一个时代的宿命。

1933年包豪斯被封以后左边的鲍立克来到了上海在圣约翰大学的建筑系任教开始参与了大上海计划，鲍立克是一个德国的共产党员，他是非常信奉共产主义者。当年和格罗皮乌斯共事的时候，他当时觉得格罗皮乌斯过于艺术了，他觉得设计和社会规划应该更多的考虑到民众，更多考虑到大众的受益，以及社会的改变，因此他和格罗皮乌斯还产生了某种意义上的矛盾，因此他到中国来以后加入了上海的大都市计划以后，他一心希望把上海建成以中国本土人的生活为主的一个现代化大城市。

我们从图像里面可以看到当年上海的城乡关系，它的矛盾已经非常突出了，今天我们看到一些反映当年民国时期的电影，那种谍战片，很雅致的那种上层，我们看到还有那时候的城乡，在城乡结合部基本上绝大部分中国大众都住在左手的空间里面。所以城乡关系是中国以及全世界城市规划很重要的一个难题，无论是霍华德田园城市的提出以及卫星城等等，这些问题的提出都是为了解决城乡关系的矛盾。鲍立克怀着一种马克思主义者的一种社会责任感，他在帮助中国做上海大都市规划里面有一个非常执拗的想法，他要超越当时上海的现实，所以在鲍立克的规划里面甚至涉及到今天的浦东。当时跟他同时参加规划的那些人认为鲍立克的想法是不切合实际的，但是今天的事实证明，无论是鲍立克当年对上海交通规划的延伸，以及对于上海大区浦东这一带的开发以及上海核心区辐射机场和文化设施之间的关系，鲍立克都是着眼于二十世纪来规划。所以鲍立克当年交给陈毅市长的是这样一份超前规划。但是很遗憾从1933年进入中国，到1945年抗战结束以后还继续坚持做这个中间他是没有办法实现的，尤其抗战以前日本的侵略中断了中国建设，这是当年日本军队占领上海市政府的图景，这是当年大上海计划里面做成的上海火车站，当年的情景和被日军轰炸以后的情景。这是当年大上海计划里面做的体育馆，最后一届体育场爆发在抗战以前，当时的东北队唱着九一八的歌曲进入体育场的时候，当时的媒体都有非常多的报道，日军占领以后上海体育场被沦为军营的马厩，这是当时的孙中山头像被日军推倒。

我借这两个人的故事来说明杭稺英的绘画虽然在当时绝大多数中国人的生活还不具备的情况下他描写了这种生活美好的一面，时尚的一面，所谓摩登的一面，这个摩登并不完全是时髦而是一个现代，希望能够让中国融入一个全球化的现代国家，我想是整个二十世纪中国人非常重要的一种梦想和追求。在这个过程当中我们有一些东西呈现出来了，有一些东西还没有呈现，在呈现和没有呈现的过程当中都折射了异托邦的一种情形，这种异托邦的情形在今天我们是值得审视的。同样鲍立克也是这样，作为一个同情中国革命的一个德国马克思主义者，对于中国城市的建设他是富有远见的，虽然这个远见可能当时操之过急，但是这种着眼于未来，在生活的各个阶段和中国社会发展的各个阶段，我们如何判断这种未来城市，如何把握未来规划一种阶段性的发展，我想他们俩身上都有非常好的一种意义借鉴。

我们看到都市规划的核心，都市规划考虑的真正城市功能已经进入了世界城市规划里面的前沿。由于时间关系，这些我都不再展开了。我要说的是另外一个人，也是在座很了解的非常著名的设计师柯布西耶当年曾经为苏联做过一个庞大的规划，光辉的城市，当然最后他没有做成，因为这个光辉城市太概念了。但是柯布西耶又给印度做过一个城市设计，当然这个光辉城市印度的本质被认为是失败的，因为他无视印度当年社会发展的水平和现实。

我回应一下这次论坛的主题乌托邦和乌托邦的问题，在福柯这里在《词与物》这本书里面提出来以后，其实对于我们今天是非常具有思考意义的。我们一般自以为正常的日常生活规矩空间里面，实际上都是存在着许许多多我们自觉和不自觉所规划出来的小空间，用福柯的话来说，似乎我们把这些小空间的存在指认出来，隔离出去，说这是商场，这是医院，这是电影院，这是监狱等等，除了这些偶然的生命插曲以外，我们其他的生活衣食住行就可以稳稳当当的进行了，这实际上是一种问题。福柯的隐喻恰恰是一种所谓那些正常的同质性统一性的大空间真的存在吗？在我们现在生活的空间里面实际上有太多可见、不可见的异托邦，他们不断的被我们这些建设者、规划者、领导者所指导，但是又在不断的消失，这个消失不是建筑和空间真的消失，而是我们关注点的消失和我们使用空间的消失。

所以从福柯异托邦的定义里面我想我们重新思考今天城市规划的关系应该会给我们带来新的一些启示，这些启示就像一面镜子一样来反思我们今天所做的尺度，规划时间的长短以及空间的合理，甚至它更多的是建筑的风格和艺术的样式和我们未来生活之间的关系。

我找到一张非常熟悉的照片是上海解放以后当年外国人撤离上海，我们很熟悉最近的美军撤离阿富汗。在这种解放转折的过程当中其实异托邦也对我们整个社会的变化产生着一种新的机遇和预示。我们从杭稺英和鲍立克跟上海的关系里面我们可以看到，无论是从民族主义，无论从整个全球化格局里面西方因素的干扰使它短暂的中断，以及我们战后的重新恢复，以及到了解放，一直到后来的改革开放我想都有非常有意思的问题在里面，今天我们无法展开。

我最后以三幅图像作为乌托邦和异托邦（结尾），左图这是上海计划里面当年的上海图书馆，现在在一个中学里面学生们在打篮球，不知道这个建筑当年的来历。

中间这幅图像是包豪斯当年建校时期，唯一的两个日本学生，这是其中一个日本学生，在纳粹关闭了包豪斯以后所画的一张抗议作品。

右手是杭稺英画的中国民国妇女照镜子，我想这三幅画恰恰非常应景这次论坛的主题，我们是乌托邦还是异托邦，谢谢。